执你之手 伴你终老

我要报恩

冬日早晨的办公室，身下的座椅还未焐热就接到你的电话。你在那头语带哭腔地告诉我两岁的儿子如何把塑料泡沫塞进了鼻子里几乎窒息。在他一个喷嚏打掉这场致命危机之后，你那颗又大又软的心脏不堪惊吓碎落一地，像个受了伤的小孩向我殷殷诉说，语不成句。妈妈，那一刻我觉得你老了。
　　每一天，我高高兴兴地上班，勤勤恳恳地工作，是为了下班后冲回家中，有你和儿子等待我的一盏灯火一碗热饭，还有你的一通絮叨：你儿子今天又怎么怎么了。感谢你，在我人生最困难的时候以病弱的身躯承担起照看外孙的千斤重担，这样的全力以赴，这样的义无反顾，好像这一切原本就是你的事，但我心里知道不是的，你只是希望我们能够过得更好，而你则心甘情愿化作脚下的阶梯。
　　所以，当你每每向我提起，等外孙大了就要离开我们，一个人去到那尽是老人聚集的地方独自老去，我要告诉你，想都别想。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对孩子多大的付出都是应该的，一丁点的索取都是不行的，这未免太过霸道。
　　妈妈我是个中年人了，我知道衰老意味着什么，明白照料一个老人是一项多么浩大的工程。看看我的外婆，就知道我将要面对什么——你可能会想不起我的名字，吃饭的时候会弄脏刚刚换好的衣服，不说话时嘴里也发出开水沸腾的声音，不伤心时也会流眼泪，没睡着时也打呼噜，全身都疼却说不清疼在哪里，去医院的机会多过逛公园……这一切在你看来也许很严重，可是请你想想当我还是一个婴儿——没有意识只有原始反射，除了吃喝就是拉撒，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大小便完全失禁，每时每刻的生命维系都仰赖你的照顾，如同ICU的重症病患……这样的状态，比老了的你能好到哪里去？
　　我，和我的儿子，都曾经是你怀里的婴儿，如果你没有在我是婴儿的时候将我送进福利院，没有在我闯祸时把我赶出家门，没有在我走投无路时将我拒之门外，又为什么要在你老去的时候独自离开？我又怎能忍心让你离开？
　　你会说，老人院很好啊，有人聊天有人照料像个大家庭，但我知道，哪怕有8个人陪你聊天也比不上外孙的一通胡搅蛮缠；哪怕有私人护士每天测量血压制订食谱，也比不上我每天帮你泡回脚，每周给你搓回澡。对老了的人来说，即便被陌生人前呼后拥也抵不上儿孙的一声问候，几句娇嗔。
　　你会说，你们都忙，多个老人是累赘。我的傻妈妈，照顾一个人未必全然是付出，被人照顾也并非纯粹索取。你一定明白，对亲人的付出是多么的开心，为亲人而奋斗是多么的带劲，如果我的人生只是功利的予取予求，斤斤计较划算不划算，那是你教育的失败啊。
　　你一定不甘心，还会说，你们本来过得就不易，何苦再拖个病老太太。其实有你在身边我心里才能踏实，牵肠挂肚的日子才是最大的不易。我的房子再小也会有你的一小间，我的钱再少也会让你尽量过得舒服，至于我负担不起的那些，对不起，让我继续努力。瞧，是你给我动力！
　 亲爱的妈妈，我明白你的倔强和顾虑，而我也有同样的倔强。你该知道照顾自己所爱的人是一种幸福，你已经享受得差不多了，现在轮到我，你不许耍赖。
　　妈妈，请不要爱得太自私，让我陪你终老。
《扬子晚报》（ 作者：酸菜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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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水

父母恩重难报